第五章 此心不能住他人-《梦中欢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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轩辕宸的眸子里隐隐露出一丝痛苦,他将穆之拉到一旁没人的地方,这才道:“穆之,你是不是听到了我和娘的话?”
穆之没有否认。
轩辕宸无奈地扯了扯唇:“你知道娘为什么要把你送走吗?”
穆之抬头看向轩辕宸,静静地等着他开口。
“因为你是剑魂,留在轩辕家,便只能承受身为剑魂的命运,娘不忍心你为轩辕家牺牲,才瞒着爹悄悄将你送走。”轩辕宸缓缓开口,将一个尘封的传说以及一个母亲的无奈之举娓娓道来。
传说神族在无相山留下一把轩辕剑,此剑有神威,可斩妖除魔,更能劈开被妖族盗走的神石。
传闻妖族之所以没有像神族一样消亡,反而能长盛不衰,便是因为他们盗走了神族的一块神石,靠神石给予能量。
而轩辕剑,是唯一能毁掉神石的兵器,毁掉了神石,妖族自然便会消亡。
可随着神族的消亡,轩辕剑的剑魂也跟着消失了,没有剑魂的轩辕剑,不过是一把普通的剑,劈不开神石,也斩不了妖魔。
传闻终有一天,剑魂会以人的形态重新归来,剑魂的血,是所有妖魔都惧怕的利器。
只要剑魂以一身鲜血献之,轩辕剑就能重新开封。
穆之像是听到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笑话:“你的意思是,我是剑魂,只有把我献祭给轩辕剑,它才能毁掉那什么破神石?”
“娘在你六岁的时候,发现你的血能让妖族人灰飞烟灭,便知道了你是剑魂。”轩辕宸低声道,声音带着抹怜惜,“穆之,你别怕,我和娘不会让你去献祭轩辕剑。”
穆之的心情很复杂,这个消息简直比她第一次发现有妖的存在还让她震惊,本以为自己是轩辕家的女儿已经够不平凡了,没想到还是传说中的剑魂,竟还有什么献祭功能。
穆之觉得自己一定是倒霉催的活代表。
“现在妖族已经知道你是剑魂,一定会费尽心机来要你的命,这里已经不安全了,你跟我走吧。”
“走去哪儿?娘不是不让我回轩辕家吗?”穆之苦笑,本以为她虽不能留在神宫,却能在第二寨安稳一世,如今看来,天下之大,似乎并无她容身之处。
轩辕宸也沉默了。
“跟我回公孙家。”公孙景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了起来。
只见他快步走上前来,看着轩辕宸道:“轩辕,天族尊主成婚,你身为轩辕家的长子,有必要去一趟,我会把穆之平安带回云州,她住在公孙家,我担保不管是人是妖,都不能动她分毫。”
公孙景一席话说得轩辕宸有些动容,他点点头,道:“即便司玉兄不成婚,我也是时候去一趟无相山了,如今妖族虎视眈眈,我们有责任商量个对策。”
“等等,你们说谁要成婚?”穆之摸了摸耳朵,有些不敢置信地问道。
“司玉啊,你也认识的。”公孙景大剌剌地道。
“跟谁?”穆之的心狠狠一颤,面上却没有露半分异色。
“天族圣女瑶歌。”轩辕宸看了眼穆之,见她没有异样,才道。
穆之露出一抹笑,道:“我与司玉相识一场,他要成婚了,我怎么也得去庆贺一番。”她目光闪闪地看向轩辕宸,笑眯眯道,“哥哥,你带我一起去吧!等我们给司玉贺完喜,你再送我去公孙家里也不迟呀!”
只能说穆之关键时刻演技不赖,完美骗过了轩辕宸,所以成功得到了轩辕宸的同意。
当天晚上,穆之在房间里收拾行李。
金圆圆门也不敲就闯了进去,结果看到穆之正往包袱里放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,比如说——迷药、砒霜、鹤顶红、匕首、暗器……
“你不是要去参加婚礼吗?怎么搞得要去杀人放火似的?”金圆圆目瞪口呆地问道。
穆之冷笑两声:“你知道是谁要成婚吗?”
“谁?总不能是司玉吧?”金圆圆开玩笑道。
哪知穆之横了横眉,阴恻恻道:“就是他!”
金圆圆愣了愣,有些呆地问道:“你说谁?”
“你没听错!要成婚的就是司玉!”穆之咬牙切齿道,“我这就去废了他。”
她能忍受他亲了她就跑路,但坚决无法忍受他刚亲了她就要去娶别人!
老虎不发威,他当她是病猫啊?!
“你等着!我这就去收拾行李!”金圆圆说着就要跑出去。
“等等,你收拾什么行李?”穆之叫住她,纳闷地问道。
“你一个人战斗力不够,我跟你一起去,保证他死得透透的!”金圆圆一本正经道。
穆之“扑哧”笑出声,抑郁的心情顿时好了许多:“你别忙活了,无相山只有轩辕氏进得去,你啊,根本就进不去!放心吧,我一定好好收拾他!”
金圆圆听了,只能作罢,不过她还是跑了出去,过了会儿,她抱着一堆瓶瓶罐罐跑了回来,全数倒进了穆之的包袱里,道:“这些全都是毒药,各种类型都有,我就不信毒不死他!”
“……”
5)
无相山此时一派喜气,主殿早已铺满红绸、挂满红灯笼,长老殿和圣女殿也都装饰一新,喜气满满。
天族尊主的婚礼,是无相山最隆重的喜事。
而身为这一场喜事的当事人,则正睡在院子里的软榻上闭目养神。
东白风风火火地冲进来,指着早已放在一旁的喜服道:“尊主,您再不试喜服,后面想改都来不及了!”
司玉仍然闭着眼,不予理会。
东白叹了口气,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!
东白走了之后,司玉缓缓睁开眼,大红的喜服安静地躺在那里,竟让他觉得有些刺眼。
他再次闭上眼,决定放任不管。
过了会儿,又有脚步声响起,只听瑶歌温柔的声音传了过来:“尊主,若是没睡,便来下一局吧。”
司玉睁开眼,看到瑶歌已经坐在棋盘前,正含笑望着他。
司玉沉默了会儿,从软榻上起身,坐到瑶歌对面,执了一颗黑子,落入棋盘。
“尊主有心事?”瑶歌落下一颗白子,问道。
“无。”司玉的声音淡淡。
“那怎么连喜服也不愿试?”
“东白去找你了?”司玉抬眸,看了她一眼。
“不过是婚事将近,他有些急了。”
司玉沉默地落下一颗黑子,过了好一会儿,才道:“抱歉。”
瑶歌的手微微一颤,抬起眼直视他。
“瑶歌,生在天族,委屈你了。”
瑶歌的眼眶微微一热:“能嫁给尊主,瑶歌不觉得委屈。”
“终究是我对不住你。”司玉摇了摇头。
瑶歌垂了垂眸,没有说话,可一向话少的司玉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:“我死之后,你尽可以改嫁,我已交代四大长老,不得为难,并且要亲自为你做主。”
“尊主!”瑶歌震惊地抬了眸。
天族的圣女从未有人改嫁过,改嫁,被视为对尊主的不忠不义,可司玉现在却对她说,你尽可以改嫁。
瑶歌知道他是为她好,可她仍然觉得自己的心隐隐发痛。
眼前这个男人,是她从小便喜欢的人,被选做圣女,是所有天族女子都渴望的荣幸,谁不想为他这样的男人生儿育女呢?
哪怕他最终免不了一死的命运,可只要拥有过一刻,那便已经是最值得不过的事。
可他不懂,不懂她的心思。
她亦不懂他,他这个人,从小便对什么都看得淡然,除了背负的使命,对什么都兴致缺缺,无事便睡觉,闲来便下一盘棋,仿佛什么都不需要,又什么都不在乎,好像一早便在等着最终的结局。
他亦不想与她成婚,她视为爱情的归宿,于他而言却是命运的束缚,是不得已的牺牲。
所以他一拖再拖,从十五岁拖到十九岁。
可她并不着急,只是耐心地等待,总有一日,他会属于她。
她没想到的是,这个对万事皆不在意、仿佛活在云端的男人,有朝一日竟然会在怀里妥帖安放另一个女人的头发。
若不是听到他一度拒绝与她的婚事,若不是发现他偷偷离开无相山,若不是看到东白把那个装着发丝的锦囊给了大长老……她不会知道,原来她耐心等待的这个人,并不是她想象中那般无欲无求,他也曾生出过不应该的爱欲,只不过,不是对她而已。
见瑶歌神色怔忡,司玉落下最后一子,起身道:“回去休息吧。”
瑶歌抬头,看到司玉转身,毫不留恋地准备回房,突然忍不住喊了一声:“尊主!”
司玉回头,眸光温和。
瑶歌的眼神流露出一丝痛苦,声音微颤:“尊主不能尝试……喜欢我吗?”
司玉一怔,沉吟片刻,终究选择缓缓开口。
他的声音明明那样温和,却如冰冻三尺的寒冰,无情得让人想要落泪,只听他说:“抱歉,此心再不能住别人。”
他说完就转身进了房,也不知是无情还是贴心,但终归,没看到她伤心落泪的狼狈模样。
婚期越来越近,司玉却睡得越来越多,仿佛只有这样,他才能制止自己去想不该想的人。
这日,司玉被大长老强行从榻上叫了起来,他仍然是睡眼惺忪的懒散模样,直到听到大长老的话,才稍微清醒了些,问道:“你说谁来祝贺?”
“轩辕世家的长子轩辕宸。”大长老道,“这是轩辕氏这一代的传人第一次来无相山,尊主和圣女务必一起出席,以礼相待。”
司玉总算没再打哈欠,收拾妥当和瑶歌一起去了会客的大厅。
其他三位长老早已侯在大厅,司玉坐到主座上没一会儿,前面就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,起先司玉只是有些心不在焉地听着,可渐渐地,他脸上的神色变得有些不一样了,懒散的神情早已收了起来,连背脊也越发挺直了。
不一会儿,来人已经进入大厅。
司玉有些僵硬地抬头看去,这一看,他倏地站了起来。
真的是她!
那走在轩辕宸边上,窈窕娉婷、巧笑嫣然的女子,不是穆之是谁?!
“轩辕宸恭祝尊主和圣女新婚之喜,祝愿二位永结同心,百年好合!”轩辕宸清朗的声音在大殿里响了起来。
可这真挚的祝福听在司玉的耳里,却仿佛是扇在他脸上的耳光,让他的脸色在一瞬间变得有些苍白。
大长老见司玉迟迟不说话,不由得急了,正欲开口缓和气氛,突然听到一道清脆娇柔的嗓音跟在轩辕宸身后响了起来。
“穆之恭祝尊主和圣女新婚之喜,祝愿二位早生贵子,白头偕老!”穆之的表情足够平静,笑容足够真诚,举止足够优雅,她的目光落在司玉和瑶歌身上,温柔又大方。
丝毫不像背了一包袱的毒药利器来杀人放火的人……
可惜,穆之这话一出口,不止司玉,连四大长老和瑶歌也变了脸色。
瑶歌神色复杂地看着穆之,原来她就是那个传说中的“穆姑娘”……
司玉的脸色越发白了,他看着穆之,一时竟忘了要开口说话。
四大长老急得差点跳脚,美色害人啊美色害人,瞧瞧平时喜怒不形于色的尊主,如今都变成了什么样了!
大厅里的气氛渐渐变得尴尬起来,倒是轩辕宸率先打破沉默,对着众人介绍道:“穆之是在下幼时走失的胞妹,曾受过尊主相救之恩,听闻尊主有喜,特来道喜。”
闻言,穆之配合地点了点头,她拿出一个精致的锦盒,缓步走到司玉面前,脸上仍挂着笑:“小小贺礼,不成敬意。”
司玉的手微微一颤,他盯着她手里的贺礼看了许久,浑然不觉瑶歌和四大长老正提着一颗心看着他。
终于,他伸手接过锦盒,从喉咙里溢出一句:“多谢。”
听到这一声,四大长老和瑶歌的一颗心总算落了下来,因为他终于不再失态,又恢复了惯常的神色。
永远温和又平静。
这才是他们的尊主。
穆之心里在骂娘,脸上却继续微笑,丝毫看不出破绽。
时至今日,她才知道自己的演技竟然如此精湛,不枉她在神宫装模作样了这么多年,也不枉做了一路的心理建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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